飛機落地，已經快四點了，再轉到節目組安排的酒店，差不多了也就是晚飯時間。

節目的錄制是從晚上七點開始，給成霜休息的時間不超過兩個小時。

傑哥跟阿言交代了幾句，便趕去節目那邊對接工作。雖然之前的流程都有看過，但傑哥做事仔細，在開始錄制前，他總要自己再過一遍，做到心中有數。

阿言見成霜有些疲倦，便走到床邊，“霜霜，要不要我給你按摩一下？”

成霜原本把手臂搭在額頭上，聽了這話，懶懶應了一聲，“學過？”

“嗯！”阿言答道。

成霜一下子從床上坐起身來，像是有點不相信地問道：“真學過？”

“以前在沿海打工的時候，出租房的隔壁住了一對盲人夫妻。他們在家裏開店，收費不高，但按摩的手藝很好。

嬸嬸肩周炎犯了的時候，我陪她去按摩過幾回。後來想著，若是能學了這手藝，嬸嬸肩周炎再犯，就不必花那個錢，我就能幫她按摩，所以每天工廠下工之後，我都去店裏幫忙。那對盲人夫妻見我很有誠意，也就把按摩的手藝教給了我。”

阿言說這番話的時候，已經讓成霜趴在床上開始按摩了。

“霜霜，你脖子的肌肉有點緊，以後少看一點手機，一直低著頭對頸椎不好。”

阿言的手勁挺大，一下手，就讓成霜很意外。

“你學了多久？”成霜問道。

“幾個月吧。我比較笨，學得慢。”

“後來沒幹過按摩嗎？”成霜又問。

“倒是幹過一段時間。不過……”阿言說到這裏，沒往下，而是話鋒一轉，“霜霜，我這力道還行吧？如果太重了，你吱一聲。”

“後來怎麽不幹了？”成霜追問道。

“一般來說，盲人按摩，大家都覺得挺正規，不會有別的歪心思。我後來去上班的那家洗浴中心，什麽樣的客人都有。

有些客人會對女按摩師動手動腳，我煩那些男人的手，怕自己哪天沒忍住，直接把他們的手指給掰折了。後來就沒幹了。”

阿言說得輕描淡寫，但成霜心裏卻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紮了一下。

“開網約車之前，你還做過哪些職業？”

成霜想起來，盧天澤調查過阿言，但只跟他說了與十四年前那件事可能相關的信息，卻沒有告訴她，阿言這些年都做過些什麽。

盧天澤不會查不出來，只是查出來了，沒有跟他說而已。

“開網約車之前，進過工廠，送過外賣，在醫院做過看護，也在餐館裏打過工。最特別的，應該是試藥員。”阿言嘴上沒停，手上也沒停。

“試藥員？那是幹什麽的？”成霜側了一下頭。

“試藥員，就是去醫院試新藥。醫院會記錄你在整個試藥過程中的各種數據，用於臨床。怎麽說呢，這個工作，在我看來，是最有意義的。

所有的新藥開發，用於臨床，都需要試藥。還有一些是仿制藥，如果是國外進口的，會特別貴。

仿制藥就便宜多了，而且能治同樣的病，最終還是為了更多的人謀了福利。所以，我覺得……”

“有危險嗎？”阿言沒說完，成霜便打斷了問道。

“一般來說，都是比較安全的，但既然是藥，肯定都是有風險的，但醫院會在入院前給大家做全面的體檢，必須要是健康的身體才能做試藥員。試藥結束之後，也會定期做回訪。”

阿言說得很簡單，但成霜越聽越心驚。

都說是藥三分毒，明明沒有生病，卻要像小白鼠一樣以身試藥。

“試一次藥，多長時間，能拿到多少錢？”成霜覺得自己的手都有點抖了，他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。

“一般是一周左右，長一點的，有半個月。一周左右的，三四千到七八千不等，不同醫院，價格會有些不同。

周期半個月的，收入會高一些，一兩萬也是有的。大部分來做試藥員的人，都是急需用錢，或者是……”

“你為什麽？”阿言的話再次被成霜打斷。

“我？”阿言嘆了口氣，“嬸嬸生過一次大病，住了快一個月的醫院。我們掙的那點錢都花光了，都還不夠付醫藥費。

既不能偷，也不能搶，而來錢最快的，就是做試藥員。如果有別的選擇，誰又會願意以身試藥呢？”

阿言說完這番話之後，就沈默了。

成霜後來去節目組化妝的時候，在網上搜了一下「試藥員」，看到一個試藥員說，她曾經在四天裏被抽了二十三次血。很多人說，試藥員，是在拿自己的身體換錢。

成霜不敢問阿言做過幾次試藥員，但看到網上那些關於試藥員的文章，成霜覺得阿言的那個世界，好像離他真的太遙遠，仿佛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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